《莽原》杂志年第五期第四章父系氏族公社的再塑造之一
古代,称男人为田间出力的壮丁,“田”和“力”组成男字。《礼记、内则》:“三十而有室,始理男事。”郑玄注:“男事,受田给政役也。”自原始社会的“母权制”被“父权制”取代之后,男子汉便大步登上了历史舞台。
我带着男子汉的自豪来到了男子汉中间。
工地向我述说了一串有关男子汉的故事——
打桩队,风流的群体这是由机械工、修理工、木工、瓦工……临时组成的“杂牌军”。17个赤条条的汉子,嘴上一律没“毛”。就是他们结束了省建五公司不能打桩的历史,创造了中国打桩史上的奇迹!
五公司——这支诞生在共和国曙光里的建筑队伍,始终没有个打桩队。承建帘子布厂一期工程时,打桩队是从北京请来的。花钱,不怕。只是二期工程时间太紧,请人来不及了。怎么办?胡学政、查惠良扳着指头算天数,不觉额上冒汗。烟卷儿抽了一支又一支,最后决定:自己干。
你凑一个,我凑一个,打桩队凑起来了。队长:袁福兴。论技术,白脖儿。叫人好笑的是:打桩队没有打桩机。
买?那得多少万哪!即便有钱,也不是到商店买肥皂,这手钱,那手货。
9·25要打桩,时间把他们卡死了。
袁福兴有心计。他围着16吨的大吊车打转转。——设计、绘图,要把它改装成打桩机。
说干就干。派人到上海买了个桩头,只花块,打桩机就有鼻子有眼了。全处的能工巧匠们都来助阵。胡学政、查惠良寸步不离。
改装现场,灯火通明。热汗浇湿了一个又一个夜晚。
送饭的,送菜的,送烟的,送西瓜的……
跳动的希望。杂沓的脚步。期待的眼睛……
9月23日凌晨3点15分,五公司的大吊车——不,五公司的头胎儿——威风凛凛的打桩机,开始吼叫了;
桩锤,一上一下,水泥桩一寸一寸进入地层……有人又向我讲述了打桩队巧“偷”技术的故事——
打桩队成立后,17个人中竟没有一个会打桩。怎么办?袁福兴招呼伙计们如此这般咕哝一阵。很快,他们换上了笔挺的西装,戴上了宽腿墨镜,瞪上了闪着亮光的皮鞋。
他们悠哉悠哉地走了——正北,再正东!顺着宽阔的建设路,来到正在施工的化纤厂工地。
这是平顶山刚刚破土的一个项目。打桩机正在怒吼。他们好象过路人,到这里来看稀罕。
正在打桩的师傅们,做梦也没想到这帮小伙儿是来“偷”技术的。怕露出破绽,他们隔天再来,或者晚上站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,偷看偷记……
没花一分钱,打桩“毕业证”拿到手了。
需向读者补充说明:省劳动部门的定额每天为18根。承包说话了:“打吧,小伙子们!打的多,钱多,票子,大大的!”
他们,早上打落星星,晚上打出月亮,最高纪录;日打37根!按照施工的网络计划,9月25日到次年2月25日为打桩准备阶段。而他们竟在12月8日就把根基础桩全部夯入地层。对于整个二期工程不能不说是个漂亮的奠基礼!
肩膀上的旋律二期工程共需图纸40万套,总重40余吨。好一座图纸的大山!
工期提前,供图必须提前,纺织工业部设计院的肩膀压上了重担!赴日进行设计联络的10多名设计人员,12月中旬要启程回国。张质彬提前发去电传:“请你们直飞北京,中途不要在上海下机……”高工董卓超明白:工地立等用图。
12月12日,一架波音在北京机场降落。
正发高烧、躺在床上输液的张质彬把吊针一拔:走!他和张咸成赶到北京:要图。
于是,设计人员变成了日夜运转的机器!
王家林,这架“男子汉牌”运输机起飞了!
王家林这个名字曾被蒙上耻辱的灰尘,浇上阴暗的冷雨——因伤害罪被判过一年劳教。
年“五一”他回到了的家里。父亲抚摸着他的肩膀说:“孩子,你已经是20出头的男子汉了,父母生你不仅仅是为了靠你养老,而是希望你的肩膀上能挑起人生的担子。昨天的一页就让它过去吧,一切从今天开始……”
王家林返回车间,但工种变了,到锻工房打铁。他,没吭一声,用自己那肌肉发达的双臂,抡起了8磅大锤。9个月的时间,手上磨出了铁板样的硬茧。车间领导笑了,把他的工资与同伴们拉平。王家林,这个从没掉过眼泪的汉子,哭了!
他被抽调到二期工程筹建处。这天上午,筹建处副主任居祖德和阮桂樵找他谈话,朝他肩膀上压了一副极其沉重的担子——到北京背图纸!
领导如此信任,使他重新看到了自己的价值。
父亲王绍武慌了:这么重要的任务,怎能交给他呢!图纸就是工程的生命。如果损坏一张,丢失一张,蹲法院事小,怕的是耽误工期。他坐卧不安,钱朝兜里一塞,随后紧追。
他追到北京,追到纺织部设计院。人家说小王一刻没停,背上图纸走了。
他给妻子挂长途,才晓得家林已提前返回。他带着欣慰的笑容扑向家门。此时,家林正在酣睡。他望着几乎两天两夜没合眼的孩子,止不住落下了串串喜泪。
从此,王家林便肩起了大山般的重荷,往返于北京——平顶山之间。少则六、七十斤,多则一百三、四十斤,怎么背啊?你看——
他花两块钱买来四个纸烟箱子,把图纸一分为四,再用绳子捆上。两只手提两箱,其余两箱象“钱搭”一样,搭在肩上。尼龙绳勒进肉里,勒出道道血印!
赶车,不停地跑,跑,跑!为了赶时间,不得不找票贩子。多花钱,自己掏腰包。
站票。十有八九都是站票。腿肿了,头晕了……困乏之极,眼皮难免打架。他多少次掐自己的大腿,揪自己的头发:不能睡,不能睡,万一丢失一张……
上车,下车,饥饿,劳累……
酷暑,严冬,黑天,白日……
他,王家林,这条铮铮响的钢铁汉子,硬是把北京那座图纸的大山,一点一点用肩膀杠到了工地。
谁能测出他来来去去洒了多少热汗!
谁能算出他往往返返跋涉了多少里程!
两厘米,男子汉们的赤诚网络计划排定:年6月25日主厂房结顶!——距打桩结束只有半年时间。
五公司咬紧了牙关。
大风不停,大雨不停。岳肖峡说:“你们是十级台风刮不走,霹雷闪电撼不动!”
胜利在望!
就在此时,意外发生了:主厂房4根水泥柱移位两公分!
胡学政、查惠良在思考:距6.25只剩4天时间了。如果把这4根水泥柱重新复位,做到分毫不差,那么将会付出时间、汗水和金钱的代价。不复位呢,可以说,决不会影响柱子的支撑强度、牢固性和稳定性,其后果充其量只会在建设者的心灵上留下一道淡淡的阴影。
留下吗?——不!
休怪建设者无情。因为,他们不仅仅是在建设一个工厂,而是在用自己的劳动向祖国、向人民交上一份答卷,一份赤诚!
人们不会忘记,不久前发生在工地的一件事情——
主厂房外维护墙的基础打好了。这天下午,张质彬在工地转悠,搭眼一瞟:不合规格。抓起电话找到了胡学政:“老胡,你是二期工程的总承包头,你来看看。尽管这是道维护墙,质量也不许掺假。你总说,我们要站在一期的房顶上看二期。将来要夺金牌,我们必须从一点一滴作起,包括埋在土里的地基……”
胡学政脚气复发,趿拉双拖鞋,一瘸一拐地来了。他掂把手镐,这里刨刨,那里量量。他火了,把手镐一撂,一声吆喝,五公司的经理、主任们齐刷刷来到现场:“咱们都是老建筑了,瞧瞧,下这样的墙基象不象中国人干的活!”
查惠良正患静脉炎,腿疼得厉害。他半句话没说,第一个跳下去,举起了沉重的大镐……
四根柱子矗立着,返不返工?答案是肯定的。
柱高:10米。重量:8吨。埋入地下:1米,而且已经用水泥浇灌。
没有风动工具。用镐刨?一镐一个白点,一根也得一星期。
胡学政发下话来:“两天内复位,不能耽误厂房结顶!”
于是,有人从郊区借来了风镐。
四摊人马三班倒,分秒不停,直干两天两夜。
6.23拂晓,柱子复位——迎着嫩嫩的日出。
锣鼓与鞭炮齐鸣——人们庆祝6.25提前结顶。
五公司的男子汉们笑得最响——因为,他们百分之百地奉献了赤诚!
条汉子大会战“车辚辚,马萧萧,行人弓箭各在腰。”
年12月15日。
担任公用工程施工任务的省机电安装公司上下动员,条男子汉站成森林,迎接今晚的一场鏖战——铺设米电缆。
何以兴师动众,挑灯夜战?
原因有三:
一,公用工程(电水汽)分别提前一个月。工期提前,施工必须提前。
二,省电台广播:“西伯利亚的冷气团,沿西南方向移动,预计今晚到达我省。冷空气前锋过后,我省气温将下降8—10℃。”按规定,铺设电缆,气温不得低于一5℃。若等到气温回升后再铺设,将打乱网络计划,影响三通。
三,这个原因不可声张——怕日本人拍照。因为,日本铺设电缆是机器挖沟,机器放入,机器封顶。而我们却仍是人力。
三个理由凝成一个铁的决定:必须在今晚决一死战,不管付出什么代价。
七级大风提前到达!天旋地转!他们与大风展开了争夺、拼抢!
个人,双手,颗燃烧黑夜的太阳,扭结成一道防线,一道撼不动、摧不垮的铁壁铜墙!
他们中有机电工、管子工、电焊工、工程师、技术员……
号子声声,朔风阵阵,震颤了黑夜。
18根电缆,按次序铺设,各就各位。
晚6点——早6点。干脆利落,米电缆全部铺设完毕。
日本人莫名其妙,问张质彬:“张先生,电缆铺设得这样快,你们用的什么设备?”
张质彬笑了:“无可奉告,这是我们的专利。”
“唔!”日本人连连点头。
张质彬用智慧搪塞了日本人,但心里却不无酸楚。是啊,我们与他们相比,实在太落后了,但愿中国人——每一个中国人,都能从高傲和自卑中猛省,缩短与他们的差距,使今后我们再与外国人交往时,不必用外交辞令来蒙骗人家,也蒙骗自己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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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《莽原》杂志年第5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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